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巍巍狼牙山(lángyáshān)，悠悠易水河。 踏上这片红色(hóngsè)的土地，山川间翻涌着家国记忆——八十多年前，五勇士纵身一跃化作太行山(tàihángshān)上永恒的抗战丰碑。 多少年来，这片土地从未沉寂(chénjì)。 如今，昔日的战壕边建起(jiànqǐ)生态步道，险峰下的游客中心(zhōngxīn)播放的红色故事与直播间里山货出村的吆喝声相互交织……乡村(xiāngcūn)全面振兴的蓝图铺展在英雄血染的土地上，绽放着幸福之花。 狼牙山始终矗立着两种高度：一是天地赋予的(de)险峻山势，二是代代相传的精神(jīngshén)海拔。 此刻，我们聆听历史回响。为了铭记，更为了在新的征程(zhēngchéng)上，让红色基因化作滋养的春泥，让不朽的精神(jīngshén)成为奋进的动力。 “五一”假期，携家人前往狼牙山景区，奔赴一场(yīchǎng)深藏已久的邀约。 汽车(chē)在高速路上飞驰，我们的心情豁然开朗。一家人约定要在景区里探寻隐匿的美景，每人都(dōu)要为(wèi)景色赋予独特之名，或即兴抒怀一段文字。车内你一言我一语，气氛热烈欢快，心底满是期待。 看着窗外的风景(fēngjǐng)，我的思绪回到二十年前。 2004年，我在保定市创建文明生态村办公室负责创建活动(chuàngjiànhuódòng)的(de)组织协调服务工作，经常去狼牙山周边，到东西(dōngxī)水村、岭东村、岭西村(xīcūn)、石家统村等首批试点村调研。那时的狼牙山地区，山坡地贫瘠，村民收入很低，旅游还不(bù)发达，接待能力有限……工作队进村后，与县乡村各级领导(lǐngdǎo)一起，深入农家，向乡亲们问计。最终，一场改变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的变革，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兴起。 村容村貌和交通是首要问题。村头小路修好了(le)(le)，村中街巷硬化了，通往景区的大路宽敞了，绿化成了众人所盼。狼牙山人发挥聪明才智，创造了“以绿养绿，以园养园”的办法。他们(tāmen)把苗圃(miáopǔ)商请来，把道路两侧、广场周边、房前屋后以及所有适宜绿化的区域作为(zuòwéi)苗圃地，无偿(wúcháng)提供给苗圃商密植苗圃，卖出的苗子收入归苗圃商，按规定间距留下的绿化树木归集体所有。此举盘活(pánhuó)了闲置的土地资源，又实现了绿化目标。 打好(hǎo)了基础，开办农家乐、农民转化为(wèi)经营者是发展乡村经济的重要内容(nèiróng)。组织培训村民，找条件较好的家庭做试点，开办餐饮、住宿……试点成功后，制定服务标准，请进厨师，开发菜品，文明(wénmíng)接待，一户户(yīhùhù)农家饭店开起来了。奇石馆、农家礼品馆，一个个有特色的旅游点也出现了。 栽下梧桐树，引得凤凰来。保定市在易县召开了现场会，狼牙山(lángyáshān)区连片创建的参观点吸引了全市创建村的代表(dàibiǎo)前来参观学习。后来，狼牙山区还接待(jiēdài)全省各市以及外省市的参观团。 山道两侧松柏墨绿，我(wǒ)仿佛回到了(le)当年植树的情景中，见到了一起劳作的可爱乡亲们。“我回来了，你们还(hái)记得我吗？还记得当年的创建故事吗？”我心潮起伏。 漫步狼牙山的花海(dehuāhǎi)间。 刘美娜摄 快到山门时，车流如(rú)长龙。路旁，志愿者身影渐多，引导着车辆，耐心地向人们提供引导服务。当年，狼牙山曾经“守着金山过穷日子”，如今环境(huánjìng)好(hǎo)了，景色(jǐngsè)成为名片，带动了旅游等乡村业态(yètài)，道路上行驶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旅游车辆。这不正是二十多年前，我们所期盼的人气吗？ 在东西水村停车场落定，我们徒步(túbù)前往狼牙山票务中心。这段路平缓中略带坡度，大家呼吸着山中清新(qīngxīn)的空气，睁大眼睛(zhēngdàyǎnjīng)寻觅着昔日的踪迹。狼牙山海拔千余米，我深知前行的每一步，都饱含着对这座英雄(yīngxióng)之山的崇高敬仰。 很快，我们走进(zǒujìn)狼牙山五勇士(yǒngshì)陈列馆，仿佛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。 七七事变后，日本在保定地区烧杀抢掠，制造(zhìzào)了一场场惨案(cǎnàn)。在狼牙山一带，八路军积极发动群众，建立抗日根据地(gēnjùdì)，与日寇展开艰苦卓绝的斗争。 1941年9月25日(rì)，3500多名(duōmíng)日伪军围攻狼牙山地区，企图歼灭驻扎于此的八路军和地方党政机关。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一团七连奉命掩护党政机关、部队和群众转移。七连完成任务撤离(chèlí)时，留下六班班长马宝玉，以及战士葛振林、宋学义、胡德林、胡福才担负阻击和掩护全连转移的任务。弹尽粮绝之际，他们砸毁枪支，绝不(juébù)把武器留给敌人。鬼子扑上来了(le)，他们誓死(shìsǐ)不做俘虏，纵身跳下深崖。 这一段用鲜血(xiānxuè)和生命谱写的壮歌，激励了一代代中国人。孙女眼眶发红，充盈着眼泪。我(wǒ)擦了擦眼角，看到身边的游客均表情凝重(níngzhòng)，向五勇士雕像鞠躬致意。 英雄，不会(búhuì)被人民忘记！ 狼牙山景色。 王淑彦供图(tú) 山门敞开，检票进入，峥嵘险峻的风景映入眼帘(yìngrùyǎnlián)。 在狼牙山，爬山赏景有着不一般的意义。狼牙山和(hé)五勇士血脉相连，已是不屈的精神象征。大家在山谷里、山脊上行走着，一个个精神抖擞，迈出的脚步仿佛与英雄的足迹(zújì)重合(chónghé)着。 一个年轻人问身边的(de)同伴：“狼牙山(lángyáshān)五勇士为啥一定要跳崖赴死？”他的同伴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问了一句：“要是你，你会怎样？”年轻人愣(lèng)了一下。同伴继续问着：“如果今天敌人再敢来侵略咱们美丽的祖国，你上(shàng)吗？”年轻人挺起胸膛，大声道：“我肯定上！” 历史不是简单的一页纸，也不是一片落叶。历史与(yǔ)当下、现实与未来、个人与国家紧密结合(jǐnmìjiéhé)起来时，那份烛照人心的分量将愈发凸显。 登上棋盘坨，心胸为之一荡。一块地势较平的地方长着一棵古柏树。五枝环抱，遒劲挺拔，冠盖如云，充盈着团结气象，像(xiàng)极了五勇士紧紧拥抱(yōngbào)在一起的模样(múyàng)。 有年轻游客(yóukè)问：“有时候说五(wǔ)勇士，有时候说五壮士，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他们啊？” 一位(yīwèi)熟悉这段历史的老人仔细做了讲解：“英雄们跳(tiào)崖后，老百姓都叫他们‘狼牙山(lángyáshān)五壮士’。1942年(nián)9月，晋察冀边区党和政府，在棋盘陀建造起一座纪念塔(jìniàntǎ)。第二年日本鬼子大扫荡，专门架起大炮击毁了纪念塔。1958年，晋察冀人民在棋盘坨重修纪念塔，聂荣臻(nièróngzhēn)题写‘狼牙山五勇士纪念塔’塔名，并亲笔题词‘视死如归本革命军人应有精神，宁死不屈(nìngsǐbùqū)乃燕赵英雄光荣传统(guāngróngchuántǒng)’。这一年，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了电影《狼牙山五壮士》。其实，壮士也好，勇士也好，都是爱国主义精神、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的体现啊。” 听着老人的讲解，望着那金色(jīnsè)的九个大字，读着题词(tící)，我们心情激荡。 五勇士的英雄事迹感染着我，建造丰碑的人们的身影也在眼前浮现。在第一次(dìyīcì)建塔的时候，鬼子还在扫荡，那时没有机械，人们你(nǐ)一钎，我一锤(yīchuí)，打石条，运材料，奠基铸台，攀高立碑，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悬崖。然而，为了纪念英雄，他们冒着危险建起这座(zhèzuò)丰碑。 棋盘坨顶峰，天空蔚蓝。就在(zài)我仰望丰碑时，女儿忽然指着(zhǐzhe)不远处起伏的山峰，激动地说：“您看，五勇士好像(hǎoxiàng)还在那里战斗呢！”我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，远处几座山峰挺立，正伫立于天地间。 狼牙山五勇士(yǒngshì)雕塑。 公茂秀摄 狼牙山五勇士(yǒngshì)跳崖一年后，距离棋盘坨东南八十多公里的涞水县鸡蛋(jīdàn)坨上(shàng)，晋察冀军区十一分区七团二连八班的战士们，用滚烫的热血谱写了“鸡蛋坨五勇士”的壮歌。 1942年12月(yuè)，日本鬼子向平西抗日根据地疯狂扫荡，1000多名(duōmíng)鬼子兵扑向涞水县(láishuǐxiàn)曹坝岗村。驻扎此地的七团紧急召开会议，决定由七团主力掩护团部和群众转移。命令二连在鸡蛋坨埋伏，吸引敌人火力(huǒlì)。 鸡蛋坨位于曹坝岗村西面，高峰耸立，东南是二十余丈深的悬崖。二连战士抵达村西松树岭，立刻投入战斗(zhàndòu)。鬼子以为遇到八路军主力，于是疯狂(fēngkuáng)进攻，战况非常惨烈。群众安全(ānquán)转移后，团部命令二连撤退。可敌人再次涌上来，全体战士安全突围(tūwéi)撤退几无可能。 一排副排长李连山勇敢请战，带领八班留守阻击，掩护战友(zhànyǒu)们撤离。在打退(dǎtuì)鬼子多次进攻后，子弹打没了(le)，手榴弹也用(yòng)完了，刺刀也没了。鬼子爬上峰顶，李连山带领仅剩的宋聚奎、王文兴、刘荣奎、邢贵满四名战士扑向敌人，展开肉搏。李连山中枪，被鬼子推下悬崖(yá)。四名战士跳了崖。 第二天，乡亲们在鸡蛋坨脚下，找到五人的(de)尸首，含泪掩埋好。之后又(yòu)立碑纪念。 近年来，前往(qiánwǎng)涞水县鸡蛋坨的(de)游客多了起来，渐渐成为保定地区太行步道上的又一红色景点。 在(zài)棋盘坨顶峰，我眺望着更辽远的太行山峦。突然间(jiān)，想起了我的两位伯父。 二伯父王垠最初在易县狼牙山(lángyáshān)一带打游击。1944年，抗日战争胜利前夕，他在指挥一场战役时(shí)牺牲在蔚县西合营。后由战士们运回家乡安葬。三伯父，一位参加黄土岭战斗负伤的(de)战士，他的尸骨在哪里(nǎlǐ)呢？ 三伯父(sānbófù)叫王忠，1938年从涞源入伍，参军后为部队(bùduì)采购回过一次家(jiā)。我母亲磨了豆腐，要三伯父带给受伤的战士吃，让他们恢复体力，更好(gènghǎo)地战斗(zhàndòu)。三伯父这一走，就再无音讯。直到(zhídào)二十世纪七十年代，我母亲去涞源县王安镇赶集，遇到三伯父的战友。他告诉母亲，1939年黄土岭战斗中，阿部规秀被击毙。三伯父在战斗中负伤，后在易县管头镇南大沟后方医院养伤，日本鬼子疯狂扫荡时被杀害。 英雄远去了，亲人(qīnrén)还在(zài)苦苦寻找。我曾到南大沟走访，一位(yīwèi)长者告诉我，乡亲们把战士遗体掩埋在村头，后来全都移葬到易县无名烈士陵园。我的三伯父啊，你是长眠在那里吗？ 2005年春天，狼牙山景区山脚下,一位上年纪的大娘垂泪不止。问其原因，才知道她(tā)是蔚县人，她哥哥就是马宝玉，她专门来此地(cǐdì)祭拜。河北省作协主席刘建东(liújiàndōng)听到这则故事后(hòu)，采访酝酿多年，创作出短篇小说《无法完成的画像》，于2022年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。 狼牙山(lángyáshān)五勇士陈列馆。 王淑彦供图 驻足莲花峰、石棋盘、老君堂等，眺望三十六峰，我们在行走中完成(wánchéng)了与(yǔ)狼牙竞秀的深度交融。二十多年前，同事和村民们奋战在这块土地上时，大家就一个朴素的信念——“绝不能给五(wǔ)勇士丢脸”！ 这是英雄流血牺牲的地(dì)方，五勇士精神持续地鼓舞着人们。尤其这二十多年来(lái)，狼牙山地区致力于挖掘红色(hóngsè)资源，连点成线打造红色文化品牌，持续开展红色旅游、民宿餐饮等多种业态，不断激发乡村全面振兴动力活力，很多村庄已成了网红(wǎnghóng)打卡地…… 我们走进景区附近的红伙山庄。翻开菜谱，发现有红柳羊肉串、红烧鲫鱼(jìyú)、红薯拔丝、红豆米饭、山里红饮料……我又讶又喜，又有些疑惑地问：“这些都能(néng)做吗(ma)？供应得(dé)上吗？”“放心吧！没问题。”老板娘爽朗地说。 她还告诉我，这些年村民认识提高了，就算是(shì)七八十岁能乐享生活的老人，也(yě)还想着找点活儿干——院内喂喂鸡，添柴(tiānchái)烧烧锅，田里浇浇水，摆摊卖山货，他们觉得活得有尊严、过得有价值。年轻人(niánqīngrén)更是(gèngshì)认真学习、努力打拼。有的去大城市读书就业，有的返乡创业，做直播、做短视频、做销售…… “收入怎么样(zěnmeyàng)呢？”爱人问。 “好(hǎo)着呢！那些在景区上班的导游员(yuán)、票务员、安全员，除了上班还开了柴鸡场、养羊场，收入也很高。大部分人家(rénjiā)开了饭店，日子好着呢。咱狼牙山人脸上，一个个喜气洋洋的。”老板娘热情地说。 闲谈之中，又遇到几个姑娘和小伙子。她们正在讨论狼牙山直播和拍摄微(wēi)短剧(duǎnjù)。 一个外地姑娘说，爱上狼牙山是从一本(yīběn)故事(gùshì)书开始的，她打算(dǎsuàn)明天去山上讲述自己被狼牙山精神感染的故事。还有两位本地人聊起爷爷奶奶救护(jiùhù)八路军伤员的故事。还有一位是岭西人，他说当年《青春之歌》作者杨沫就住在他家(tājiā)养病，日记《冀中一日》就写了在他家养病时与乡亲们在一起的故事…… 走出饭店，天色(tiānsè)向晚，满山尽是霞光。落日余晖中，我们久久不愿离去(líqù)。 “狼牙山五勇士如果活在今天，多大岁数了？”一旁的(de)女儿问。 “他们是(shì)1941年秋跳崖的，当年也就(jiù)20岁上下，到现在得100岁左右吧！”爱人说。 “路边这些松柏树呢(ne)，它们有多大岁数？”小孙女也跟着问。 “问你奶奶吧，她最清楚呢(ne)。”爱人笑着说。 “它们呀，也有(yǒu)20来岁了。”我告诉她，“正是当年狼牙山五勇士的(de)青春年龄啊。” 十年树木，百年树人(bǎiniánshùrén)。历史与当下在此刻重叠，山风(shānfēng)掠过山峦，回荡着永不褪色的精神长歌。（王淑彦） 关注(guānzhù)河北新闻网，了解河北最新新闻。